2007/08/17

圖書館哪裡去了?





我們在這閱覽室裡,有人把書拿給借閱的人,借到了書的人靜靜的在你們眼前的這幾張桌上閱讀。一切都像是死了一樣,寂滅了一樣,儘管每天有人悉心打掃、上蠟,灰塵還是不斷襲來。不過這些擾人的灰塵,對我們在這裡工作的人來說,是神聖的。灰塵是可見的光陰,不管是在這間閱覽室,或是別的圖書館閱覽室,我們可以打開光陰,在光陰之長河中泅探,每次從其中掬取一瓢,每一瓢都相同,同時,每一瓢也不相同。
────以上摘自《布朗修哪裡去了?》

讀完《布朗修哪裡去了?》的這段日子以來,儘管生活中瑣事繁雜,腦中仍不時會回想起關於自己的圖書館經驗。對書中那些整天窩在圖書館的閱讀者來說,圖書館是居家的延伸,也是生活的一部份。而對年少的我而言,圖書館和升學卻拖不了關係。

第一次到圖書館讀書,是為了準備高中聯考。當年,炎炎夏日,很多和我有相同目的的國中生,都擠進了圖書館,整個圖書館空間充斥著鼓譟的身體與青春的汗騷味。通常,沒人會單獨去圖書館唸書,身邊必有同學相伴,我也不例外。我的同學就坐在對面,兩個人認真讀書的時間,比擠眉弄眼、交頭接耳的時間還少。就在那棟圖書館裡,一封輾轉而來的情書,來到我的座位,我也因此展開人生中第一段男女關係。他是放牛班的學生,是那種身後永遠會跟著幾位小弟的大哥。之後,我不再去圖書館,而是拉同學陪我去約會。但這段男女關係在還沒牽手的情況下就結束,而我也糊裡糊塗的考進高中。

整個高中生涯,我都在抗拒升學主義。每天遲到,幾乎不參加升旗典禮,從不聽課,放學後就膩在社團小窩,閱讀,寫字。當時,我很少進入學校的圖書館,甚至不清楚館藏有多少。多年後,我看到電影《情書》中,高中生阿樹在圖書館的借書卡上,畫了自已心儀女孩的畫像,直到阿樹因登山意外死亡,這段暗戀才因借書卡而被揭露。這時,我才開始思索,為什麼整個高中,我都沒進學校的圖書館?

毫不意外的,第一次大學聯考,我落榜了。之後獨自跑到南陽街重考,白天上課,晚上在自習室讀書。當時的自習室,對我而言就是圖書館的替身,安靜,令人窒息,卻能讓我收斂。我在那裡苦讀一年,終於考上大學。大學之後,開始會去圖書館借書,卻從不在圖書館閱讀。直到2001年我為了考研究所,只好把自己關進圖書館。整整一個月,我在圖書館一早開館時,就進館讀書,直到晚上十一點閉館才出來。有一天,我照常待到圖書館閉館,出來時發現天空正降著磅礡大雨,門口擠滿沒帶雨具的學生。當時我想雨還會落一陣子,不如淋雨回家吧。於是就很瀟灑的走入雨中,只是沒走幾步,就因天雨路滑,整個人趴倒在地。此時,腦袋的第一個念頭是:在圖書館前跌個狗吃屎,糟糕,這是考不上研究所的徵兆。第二個念頭才是:呃,後面那些在等雨停的人,都在看我吧。

大概是老天爺憐憫我摔了那ㄧ跤,只好讓我考上研究所,之後我對圖書館也才慢慢改觀。過去圖書館對我而言,始終是升學主義的象徵,進入圖書館,就等於是囚禁自己的靈魂,強迫自己進入某個制度,完成某個階段性的任務。但是,進入研究所之後,經常要到圖書館找資料、看文獻,開始發現圖書館有許多資源,有很多自己沒有的書。慢慢的,我會在圖書館裡閱讀,讀自己喜歡的書,而非為了考試。此時,圖書館的安靜不再令我窒息,而是一種能夠將我融化的沉靜。在那樣的靜謐空間中,我也能體會《布朗修哪裡去了?》這本書,的確,在圖書館裡,灰塵是可見的光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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